小的時候,好期待長大。
每回看著那些大人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說服你停止追問的時候,就會邁開不可一世的步伐邊丟下一句:長大你就知道了。
但我其實不明白該變成怎樣,才算是長大。
長高,工作,談戀愛,十八歲,還是離家?
我很認真的尋找,長大的界線,那個地方應該會像是跑步選手衝往終點的那條衝線帶,碰到了,就長大了。
我小時常常哭,那是身為老么的免死金牌,想要什麼又得不到,我就哭,哭完就有了。
那時哥哥肯定很恨我,我用兩行淚水輕易卻霸道的從他身上奪走不少,從書桌、電腦掠奪到整個房間,最後連眼淚都被我搶走,因為我很清楚知道哥哥的眼淚絲毫無任何用處。
哥哥什麼時候沒再哭,我沒有注意。
後來我發現,除了自己之外,好像從沒看過爸爸、媽媽或其他認識的大人掉過淚。
果然沒錯,我欣喜若狂,好像這個秘密就藏在手中般那樣的緊握,因為我終於找到尋覓已久的那條界線:是淚水,長大的人是沒有眼淚的。
所以,我開始等待,等長大的那一天到來。
而在那之後不知又過了多久,某一個早晨,養了好多年的老狗,偷偷溜出家門,意外被車撞死,那天是我的生日。
肇事者是誰當時沒有人知道,但有人在街角留了一個紙箱把牠放在裡面,我全身發抖著抱住紙箱站在獸醫院的櫃檯前,醫生伸出手接過我懷裡的那只重量,打開紙箱又把紙箱蓋上,溫柔的告訴我:別看,牠想要留在妳心裡的樣子,是漂亮的,把牠交給我,好嗎?
這次我的眼淚,並非搶奪也沒有目的,而是湧出止不住的悲傷,在臉頰上狠狠劃出兩條烙印,滾燙著。溼了又乾的淚痕硬生生拉扯我的眼瞼,想把我體內的水份全部傾倒而出。
那日,我哭了好久 好久,沒有蛋糕、沒有蠟燭,沒有慶生,所以我不記得也不想記得,那是幾歲的生日,我只知道那是我最痛恨的一年。
那天深夜,房門外有人停下了腳步,我以為又是媽媽要來安慰我,但卻從門縫中傳來爸爸的聲音,用壓抑著一種讀不出的情緒對我訓斥低吼:哭也沒有用,不要再哭了。
當我坐起身正想反駁時,忽然間,眼前出現一整片灰白色的迷霧,濃密又急躁的直接衝來一口將我吞噬,我伸出手什麼也摸不到搆不著,我不停用力眨著眼睛,想看清楚究竟是我穿越著霧,還是這團霧通過了我;是我在原地,還是霧在前進,該往哪個方向才能走出這團混亂。
再睜開眼,是我抱著膝就坐在房間地板上,空氣聞起來沒有異狀,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同,只是爸爸似乎已不在門外。
然後從那天起,我不再流淚。
我清楚明白那團迷霧是為了帶走所有淚水而來,原來我已跨過那條屬於孩子的終點線,穿越了霧之後,就不會再掉眼淚。
後來只要看見別的大人哭泣,我會一眼望穿那是屬於孩時的把戲,用好像不曾擁有過的那種冷漠,無視那兩條淚痕,就像小時候哥哥看著我的眼神一樣。
我堅守著那條防線,不准自己掉淚,也不許其他已經長大的人哭。
無論如何,也絕不能讓別人發現,我還沒長大。
忽然想起那日捲著身體坐在地板的夜裡,霧散去後耳邊傳來那句不可洩露的秘密。
長大你就知道了,眼淚是會被沒收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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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長大後的眼淚還是會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,因為眼淚真的很重要ㄚ!不然無法帶隱形眼鏡⋯顆顆
你的重點真的⋯很台東